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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个晴朗的冬日，天空是淡淡的茶水色，没有一丝云翳。
京城高大的灰色城墙伫立在长空之下。
三军列队整肃，铁甲在日光照射下折出锐利的寒光。
一双莹白修长的手伸出一半，撩开马车车帘。
“在看什么？”坐在马车里的华清和笑着问那只手的主人，“难道是在找什么人吗？”她打趣道。
沈以宁将帘子放下来，摇了摇头。
她忽然又想起那日的事情了。
当时，她转过头，却看到陆淮之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。
他身量颀长，一身黑衣更加勾勒得他清俊出尘。他那张脸更是刀削斧劈一般，下颌线划出利落的折角。
“将军。”沈以宁轻声唤了一声。
从青龙寺初遇开始，好像已经过了很久，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那天，她那句话还没有问出口，就被去而复返的赵沐打断了。
沈吉昌上前一步，对陆淮之说：“将军借一步说话。”
陆淮之行了个礼，便与沈吉昌并肩而行。二人身姿挺拔，便如雪松一般。
马车外，号角声阵阵响起。
“怎么发起呆来了？”华清和的手在沈以宁眼前晃了晃。
“难道是觉得前途未卜，担忧起来了吗？”
沈以宁点点头，压低了声音：“卫皇后到底没有让陆将军把人都带走，大军只拨给他一万人的先头部队北上，剩下的说是要补充军备粮草，实际上就是压着人不给出发。”
“不光如此，”沈以宁掀开车帘，看向正在与刘焉对话的一个中年人，“还派了裴云天来做行军监事。”
裴云天是卫平的门生。朝中人人都知道，这裴云天一直认了卫皇后的山头，在她手底下做事。这次卫皇后将裴云天任命为行军监事，分明就是来看着陆淮之的。
因为这位行军监事虽然官阶不高，但卫皇后却特别赐予他一项重要权利——行军最高决策权。
也就是说，这一路上包括行军路线、粮食分配、甚至是军队的赏罚以及人事变动，全部一应交由裴云天处置。
他们这一路必然不会非常太平。
那日，陆婕妤得知陛下昏迷不醒，急急忙忙拉着康宁公主就从延英殿里跑了出来，配着她与刘端初遇时，刘端赐给她的珠钗，在仙居殿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。原本卫皇后只宣康宁公主进殿，哪知鱼荣恩话音刚落，陆婕妤“哐”一声就栽倒在地。康宁公主哭着大叫“娘娘”，太医一时间不知道要先顾哪边好，逼得卫皇后没办法，只能把陆婕妤这个死对头也抬进来。
陆婕妤进了殿，没等太医施针便醒了过来，伏在刘端床榻旁大哭一场，哭哑了嗓子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除了卫皇后面无表情外，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。
谁情深义重，自是一目了然。
“呵，”华清和冷笑一声，“我母亲去求皇后娘娘开恩，让我北上治病时，她也是百般阻挠，恨不得将我扣在宫里做人质呢。”
低沉的鼓声从四面八方响起，马车缓缓启程。他们出发了。
沈以宁最后一次掀开车帘，望向不远处的沈吉昌。
沈吉昌一身藏青色锦袍，他也在城门之下，目光越过正在客套的裴云天和正在对着前者翻白眼的赵沐，看着沈以宁，目光依依不舍。
不知不觉间，沈以宁的双颊滚落下两行清澈的泪水。
这一刻的沈以宁还不知道，这就是她与父亲的最后一面。
*
京郊的路平坦而又宽敞。绘书和华清和的侍女将一切都提前布置得妥妥帖帖，绘书将沈以宁需要的药材全部抓好，马车中早就备下了保暖的毛毯和手炉。
沈以宁靠着软垫，连日疲惫，很快就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。
沈以宁觉得自己身在一个峡谷之内。
四周杀喊声渐起。
沈以宁一抬头，发现四周的小山头上竟然密密麻麻全是山匪。
那些人围着白色布巾，手中的箭矢对准了他们。
裴云天脸色惨白。他们虽然人数占优，但地形上，山匪天然地居高临下。
“赶紧撤！快跑啊！”
“是山匪！是山匪！”
队伍一阵骚乱。生死关头，已经有胆小的士兵开始推搡，这么左冲右突，军队阵型很快就乱了。
再不走他们全部要死在这片山谷里。
什么山匪，竟然敢跟政府的正规军作对？
沈以宁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。
马车夫已经愣了神，沈以宁一咬牙，从马车夫手中夺过鞭子，往马背上狠命一抽。
那马长嘶一声，前蹄高高扬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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